於每個結束開始:《很努力地讓事情發生,土沉香》— 楊沛鏗
Chris Wong
看楊沛鏗(下稱:楊)的作品,感覺如像解迷。在不熟悉的植物、生物、還有死物跟前一步步靠近他埋下的伏線,解讀他借物為諭的詩。楊今敞於油街實現的《未竟之園》展覽為土沉香寫下新的詩篇《很努力地讓事情發生,土沉香》,於藝術的土壤播種,靜待更多他者繼續讓事情發生。
光合無作用
進入展覽場地,環型燈槽裝上二十盞帶粉紫色刺眼的植物燈。牆上寫上《生長亭》的告示,引領觀眾感受植物於室內生長的環境。以肉眼看這種人造的光譜時,並沒有那自然日光的和煦,而且人沒有吸收光能轉化成生長能量的系統,於沒有植物的房間,突顯的是一種空洞多於生機。還有,於場內另外放置入了榫打不開的樟木櫳及叠起不能坐的木櫈,上面盛着以香港陶泥和台南紅陶燒製的破盆,沒有栽種植物,如同以死去植物的肉身盛載着殘破生長土壤容器的對倒。此種種無用之用,更似是再一次強調這時代的本末倒置、荒謬與無力感。
虛擬的生境
走進場內的《白房子(土沉香)》,內𥚃播放着土沉香生長環境周圍的鳥叫蟲嗚聲,水聲風聲,濕氣機以土沉香生長地帶來的水放出對應的濕度,隱約吸入自然氣息,盆上放着少量泥土。土壤中依然沒有植物。坐在低溫的石櫈上嘗試以自己的身體感應土沉香的生長,依然空洞。抽走了真實生態環境的視覺,人造生境建構的意象,更讓人要好好反思那消失的碎片。自然土壤是生物賴以生存的歸屬,枯竭的環境,無論人如何塑造也未必能孕育健康的生靈。白房子門外奪目的膠籃中放着兩顆乾枯的果實,對照牆上掛着曾經滿佈《黃金椰子》的照片,土沉香所面對的處境該如何解決?
上鎖的研究與思考
依然無法即時解迷,唯有走向牆上掛着如邀請觀眾閱讀的印刷品 —《困 榣 杏》,當中寫道:
「 它從看到網中的一棵死樹開始
它試圖尋找他者
它以落在異地上的種子結束 」
的確,植物也有感知。人類的感知才更需要重新鍛鍊吧!
再走到旁邊桌上翻閱那些被膠鎖鍊纏上的書本。閱讀的經驗被纏繞所限制,尤其當有二人同時在桌子兩邊拿書本時,上鎖的狀況加劇,鎖鏈交叠會更嚴重。即使一方努力重整書本的排列嘗試解鎖,只要另一方置之不理,結依舊無法打開。唯有雙方釋出善意溝通,文化才能交流轉化。其中一頁寫着土沉香的播種方式:“... the seeds are probably dispersed by vespid wasps…” 1(p.48)
上鎖的內容透露着誰是它的他者。然後赫然於旁邊那倒置椅子櫈腳上發現那「意外」— 黃蜂被壓扁的屍體。他者努力「拯救」的同時也請當心種種「意外」。
無聲的吶喊
回到展場中庭,垂吊着比自己還要龐大的雕塑種籽,不能廻避地仰望作品《帶我走》。楊敍述了關於黃蜂幫忙傳播種籽的訊息,懸吊雕塑造型的巨型種籽於半空,讓觀眾如黃蜂般親身體驗那種籽發出的「求救訊號」:「帶我走!」要帶着如此巨型的種籽飛走定要花很大力氣。至於該如何帶它走,觀眾得自己思考。
紀錄與反思
除各種裝置作品之外,牆上的照片及畫作亦讓人深思。《兩依賴者(不合)》中街燈與樹木互縛糾纏,是共生還是囚禁?植物照片(無論生或已死的)尚算易於扣連,反而《噴壺們》以及《犬儒的日常》感覺是貼心地加入日常點滴提醒我們縱使活於扭曲的環境,也別忘卻繼續注意照料自己簡單的生活與日常。
化被動為主動
植物完全無法自主地走動尋覓自己的歸屬,即使遇上惡劣環境,雖只能保持內歛而寂靜,但仍然頑強地抵抗生境。同處於荒謬時代,必須於孤獨中思考自我,如土沉香種籽一樣,各自努力地散發體內的荷爾蒙,終有一天或可以吸引到黃蜂「帶我走」。有能力的他者也請化作黃蜂,縱使一切從來沒人能保證一定能修成正果,但還請努力讓土沉香的精神和價值一直傳播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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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Bunker, Saunders, Pang, Saunders, Richard M. K., & Pang, Chun-Chiu. (2019). Portraits of trees of
Hong Kong : And Southern China. Hong Kong: Earnshaw Books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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